江南行记(2006)

【按】2006年大一暑假,家中嘱我去中国近千年来经济最发达的江南地区体验一下,半玩、半考察,深度感受长三角历时文化积淀。6月底期末考完后,先到南京,再转扬州、镇江、常州、无锡、苏州、嘉兴、杭州、湖州,又回到南京,历时半月。这是我第一次长时间自己一个人旅行,一人一背包,积累了很多经验。感谢父亲大学同窗胡叔的赞助,让我有更充足的预算。以下是旅行途中每晚的记录。今日合辑,发于个人网站。共计12,600字。——2024年5月17日。

一、扬州

六月二十六日,晴

今早从胡叔叔家出来已是八点四十五,我搭他的车到市区,然后冲到南京市长途汽车客运站,先去银行把钱存了,然后国到路对面去买票,结果发现到扬州的车是在东站坐。

于是当我坐上了到扬州的车是已是10:45,跨过长江二桥,在雍六高速公路上一路奔驰了80分钟之后,到达目的地。

买一份地图,打一辆车,直奔扬大师院。但与计划不同,我没有去之前查好百汇宾馆,而是直接拐进扬州大学的这个校区。绕了一圈,找到了招待所,尽管比较贵,但作了一些比较之后,还是住进了这里两百块钱一天的“专家单间”。

放好东西,又收好电脑和相机,出门开始了此行第一段观光之旅。

步行十五分钟到了四望亭,翻地图一看发现八怪纪念馆已经走过啦,折回去再一条小巷中找到了这个纪念馆。由一个寺院改建成的纪念馆,与金农晚年客居扬州的住所相连,有一堆粗略的文字介绍,粗略到居然没有每个人单独得专记性介绍,甚为遗憾。

出来吃了些东西,打了辆车到朱自清故居,起步价7块,每公里两块四,看来全江苏都差不多。故居坐落在安乐巷27号,巷口是个小学,不知道里面的学生们对旁边这间房间中积淀的回忆与文字有什么想象。

朱自清在这所小宅子中住到了1916年,那年他考上了北大的预科,次年升入了哲学系——很奇怪,怎么会是哲学而不是中文?不过貌似他们那批人之中没几个是务了本业的——我相信就是在这所宅子一间并不大的书房中,他为他未来的文学梦读完了第一部书也写下了第一行文字,尽管抬头可以看见云卷云舒,但这个屋子明显容纳不下后来书写出背影或者荷塘月色的那份思想与感情。不过当他从一个孩童长大成人之后感叹时光匆匆时,这间屋子的形象,这间屋子的气味,这间屋子的视界,悄悄的可又强烈的跃出了承载那些文字的纸面,让这条小巷,这所小屋经历了一次瞬间的时空转换。

在馆中和一个工作人员聊天,得知江core的老宅就在附近,大门上没有门牌,于是决定冲过去看一眼。的确,两扇乌黑的大门,两对汉白玉户对,没有如其他门洞中那样的蓝色门牌。不过后来听三轮车夫说,本来老屋并没有那么大,后来把一些邻家的屋子也并了进来。

接下来去了老城北面紧邻老护城河的史公祠,此处在史可法那个时代叫梅花岭。里面有大量后人对这位尽忠致死的老臣的敬美之辞,对当年事件的描述及史可法的遗书和信件,可歌可泣不可学,他死守的不只是后来被屠城十日的扬州,而是一个已经死了的朝廷,一个已经被历史淘汰的皇权的偶像,一个咽死了无数中国传统文人典范的体制。

他是个政权英雄,也可以称为汉民族英雄,当然这是从今天的观点,每当我想起很大程度上由于他所采取的坚决抵抗态度导致的十日屠城,我总感到面对历史的一种极大的困惑,或许更多的是一种无奈。

晚饭吃了正宗的扬州炒饭,然后到网吧发了照片。

现在还在床上写着今天的日记,似乎已经写了很长时间,就到这吧,看会儿小说然后睡觉,明天还有很多东西要看……

二、扬州

六月二十七日   多云转阴

今早很不容易的从床上爬起来已经是八点半过啦,随便收了些东西就冲了出去,想在进瘦西湖之前吃点东西,结果没发现有馆子,索性就直接进去了,没想到也没有饿到非吃不可的地步,于是就那么在瘦西湖景区里面转了一上午。

景区布置的很不错,只可惜水已经是墨绿墨绿的了。不过最恶心的事情是人造二十四桥,完全的后人附会,而且还是在数字上进行粗劣的附会,24米长,2.4米宽,桥洞半径2.4米,24级台阶,每边24根栏杆。

从景区北门出去后坐公车到了四望亭,吃了对新奥烤翅,又向着何园一路走一路吃,现来了块哈密瓜,然后是3块黄桥烧饼,最后是一碗青椒肉丝面,酱油特别多,这可能我小时候吃面条最喜欢加酱油时那么多。

横穿整个扬州老城,先找到湖南会馆,然后才到何园,这时大概是中午一点。很热,但入院后发现真乃大好时机,此时正好游客稀少,可以安静仔细的品味园中风情。一路看一路感叹宅院设计之巧妙,也终于体会到江南园林一步一境果非浪得虚名。亭台楼阁假山水池配合的天衣无缝。但更让人初感惊异的是何家的历史与传统,两代一品大员,两代进士,后代中两人在密西根修得法学博士,创办了上海持志大学,还出过一群革命者,从国民党元老到北京大学地下党,甚至何祚庥也是这一家族之后嗣。所谓家庭传统,真是确有其实啊!

出了这晚清园林之最便直奔同属中国四大园林的个园。

个园传为盐商宅院,单就园中之四季假山之堆叠,便可推知当年主人富甲一方之实力。但院子却没有透露出半点沾着铜臭的俗气,却古朴素雅,浸润着诗情画意,一砖一瓦一草一木皆透着一分文化气息,更遑论还有从书楼鼎盛时期的百架藏书。与晋商之城堡完全是两个境界的建筑精神,后者非将财富显露在所有外在的表现之中。

最后绕回盆景园,可惜进去后发现这其实属于瘦西湖景区的一部分,但可观之物寥寥。

走路过多,疲倦万分,但此时也已夜过子时。睡觉要紧,明天还得继续赶路。

三、镇江,常州

六月二十八日,晴

今天是真他妈的累,背着全部的家当在镇江走了整整七个小时,从脚到肩膀,每一个地方都快散啦。

焦山是一个歪打正着的地方,去了才发现那里有一个巨大无比的碑林,貌似中国三大碑林之一。看到瘗鹤铭当然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效果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居然整块石刻全部被放到一个愚蠢的灯光昏暗的房间中,像个中国式的展览馆,瘗鹤铭石块有灵的话肯定想不到自己在水底沉睡了那么久好不容易重见天日却又被再次投入阴影也黑暗之中。

北固山上北固亭,看水波浩淼水天相接,滚滚江水横无际涯。

金山实际上没有多大意思,但再次感受到了佛事之兴盛,这背后隐藏着经济的繁荣财富的增加,难道现代社会宗教也有这一个经济基础吗?

镇江的门票都是全价,居然没有学生票!faint

常州市很发达的,兴旺写在宾馆的入住单上,找了半天才找到一家合适的,但仅只是房价,条件自然是比较恶心,幸好就睡一个晚上。

在这看着花样年华,突然感到它与昨天看的意大利电影《窗》又好多类似之处,甚至在所营造的气氛方面。

今晚要早点睡,睡个自然醒吧。

四、常州、无锡

六月二十九日,阴,多云

今早说睡到自然醒,居然也就8点,翻身下床收了会儿东西,立即下楼吃早饭。一杯冰豆浆,一碗大馄饨,馄饨真是大,和以前吃到的完全是两码事,8个巨大的馄饨,让我连午饭剩了都没事。

然后就回去背上全部家当,出去寻找传说中的淹城遗址。也是传说中坐14路公交车可以到一个坐的了510路公交车的地方,但都坐到终点站,拿着地图对着找了半天也没发现传说中的510路公交车。于是毫不迟疑的打了一辆车,告诉司机去淹城,司机用常州普通话咕噜了几个问题,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于是不多久之后司机把我放在一片宏伟的仿古建筑群前,城楼上赫然写着:“春秋淹城遗址。”兴冲冲的进去一看,发现除了几家饭店和茶楼外海是一片建筑工地,找半天也没找到遗址。一问人,说你要去老淹城还是新淹城,顿悟,这边是现代淹城,那老淹城怎么过去呢?外面顺着公路走!我考,又回到昨天那种背包客的行程。好吧,那总的往外走啊。走出来,再一问人,说有多远,答曰3里,大喜,也就1.5公里,等转过那人所说第一个弯后,傻眼,好渺茫的一条路啊,一眼都没看到底。既来之,则找之,走吧。于是盯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太阳,顺着一条乡村公路硬着头皮走下去。终于走到底啦,就这一段少说也有两公里以上,再问人,被告知淹城就在前面转弯处。好在这回不假,没走出两百米就看到了一个牌子:淹城遗址。

花八块钱,又没学生票,走进这号称国家级文物保护单位的遗址,发现简直简陋的一塌糊涂,除了几块标明名称的牌子外再无其它。而且就遗址本身而言是极为荒凉的,感觉就真是一个遗址。

就在参观淹城中心地区是,天色突变,黑云翻滚,此地不宜久留,赶快朝大门跑。等跑到大门果然狂风大作。此时已决定坐传说中的510路回城区,好在等了20多分钟就来了一辆。

回到武进区的城区部分已是十二点左右,找不着到常州汽车站的车,于是再次打车。二十块钱到车站,又花了二十块钱到了无锡。

无锡发展的很不错,繁荣,又有一定的档次,不像常州那样凌乱不堪。无锡的建筑很有造型,而且在外层颜色的使用上很有新意和品味,让人感觉很舒服。我找到的这家酒店也很有新意,一家全国性的连锁酒店,不到两百的房价而且还可以免费上网。当然,更令人惊奇的是这居然是另一家酒店的前台服务员给我推荐的,可能她也不太在乎我这一单生意,毕竟,那酒店不是她的。

收拾好东西,决定去东林书院看看。果然是个书香宝地,至今也快又近距百年历史。一幅顾宪成的“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成了科举制度下,中国文人少有的呼喊。这是一所凝聚了太多传统,正气,品格的书院,一所在历史长河中几经沉浮的书院,一所用自己的名字号召起一股力量推动了几番时代的书院。

出来便直奔扬州酱排骨而去,在三凤酒楼好好吃了一顿,又沿着中山路把无锡的市中心好好看了看,的确是非常发达啦,而且更可贵的是这样的繁荣这样的发达让感到一种气质,一种品质,一种真正普遍富裕的成熟气质而不是暴发户式的表面金光。

五、无锡

六月三十日,晴

一天的时间都待在鼋头渚,花了7个小时,基本上把所有图上标了的景点全部看了一遍。天气非常热,中午最热的时间估计在40度以上。

鼋头渚景区设计的非常好,景区服务也是很不错的,好多景点都非常有特点。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太湖的水是在太脏啦,不时散发出一丝恶臭,让人很不愿充分靠近水边。

太湖仙岛上有个月老祠很有意思,里面有好多中国传统婚俗的介绍,还有个时期的结婚证书实物,从晚清到解放后。门口还有几根用铁链连在一起的柱子,铁链上挂满了锁,貌似可称为情缘锁。

岛上还有一个很大的老子坐铜像,接着旁边就有一个佛像石窟,蛮有意思。

岸边景点中万浪卷雪是一个很有意境的景点,要是水好的话,哪个大浪天,游人一定会向往站在桥上或堤坝上体会那万浪飞腾之感。

鼋头渚在春天会是一个无比美丽的地方,因为那里有无数的樱花,中日樱花友谊园,特别是那个长春桥,春光灿烂樱花盛开之时绝对浪漫无比,在那种环境下向你的恋人求婚,我相信没有人会忍心拒绝此时此地这样的请求。

苍鹰渚地处鼋头渚景区的最南部,被江苏省老干部疗养院包围着。那儿有一个叫卷雪亭的小亭子,外加一个小码头,这码头应该是此地得名的原因。向包孕吴越那边看,如果在夕阳西下之时也将风光无限。

从苍鹰渚出来我顺着山路一直往前走,从地图上应该没有多远就该走到充山秀隐,但地图又一次的出现了不可预料的误差,而且当从山路走到环山公路,又顺着公路走了很长时间后总算看到充山秀隐的大门,但明显是一个极少有人光顾的景点,荒废的门房,长满青苔的路径,让人感觉极为不爽,再看时间不早,还要爬上鹿顶山,索性就没进去了。

上鹿顶山之前先看了聂耳亭,当年聂耳为电影《大路》写主题曲和插曲就是在这个亭子的二楼。接着进行了短暂的爬坡,同样可见少有人走这条山路上山。

鹿顶山顶有一座三层塔楼,登楼远眺,正好浮云镶嵌蓝天,太湖风光锡城全景尽收眼底。极目四望,横无际涯,波光粼粼,水天相接,近有林木葱翠,中有仙岛浮玉,远有湖山碧空融为一体,大有可观。这就是一种“天高地,绝宇宙之无穷”的感觉,可能“春和景明”之时登岳阳楼观洞庭一湖之景也就是如此感觉。

在楼上碰到一个60多岁的摄影师,后来搭他便车下山出园,途中聊天得知他叫陈孟祥,是蠡湖区城市规划委员会的工作人员。这老头特有意思,很能吹,路上一直更我强调学习文科的重要性,人文素质的培养,特别向我说明音乐美育的重要性。只可惜他语速太快,发音又比较地方化,未能听清他的一些金言妙语。

回市区的公交车上又碰到一个人,向我介绍了一大堆周边景观,并强烈推荐去西湖……最近进入了梅雨季节,雨中逛西湖是最有情调的事情……当然,有女友就不一样啦,那样的话浪漫的感觉会淹没一切,而我,却期待着能得到更多的感触。令我感到惊奇的是,此人挺一个大油肚,面相甚至稍显粗俗,但介绍个风光景点人文遗迹却如数家珍,实在人不可貌相,也感叹此地文化积淀之深厚。

晚饭在王兴记吃了锡城特色虾仁混沌和蟹黄小笼,鲜美无比。

六、无锡

七月一日,阴转小雨

前一晚目睹德阿之战,最后,残酷的点球留下了拥有钢铁意志的德国,而阿根廷,只能无奈的回家。

今日先转寄畅园,不大的院子,有一组叫八音涧的假山,极富创意,用溪水流动中的不同高差的坠落模拟出不同的音调,忽想高山流水是否也有类似创意。林木荫翳,曲水叮咚……只可惜这流水早已中断,只得假想着天籁之音。

接着到了梅园,这荣家花园如今被改造为市民园林,只保存了一部分当年荣德生建造的房屋,好在还有一个荣德生生平介绍,很详细的年谱说明,也是一份中国民族资本发展的年谱。在小雨中把梅园绕了一圈,看了看读书场及开原寺,便出园直奔薛家花园而去。

薛福成,曾国藩弟子及门下谋士,洋务派代表人物,近代著名外交家,清朝驻英法意比公使。花园乃其子薛南溟所建,始于1890,成于1894,其实薛福成既是于1890年出使四国而殁于1894年,所以看来这花园还是有薛家后世享用啦。薛氏在无锡也是望族,以前主要居住于城北寺头镇,薛暮桥即生于无锡寺头薛氏某一支。

院子建的很精细,也很奢华,这也和薛南溟及其儿子后来都成为大实业家有关。豪门望族,世家传统啊。

明日即将转战苏州,而此时英葡正酣战于加时赛之中。

无锡的确是个很不错的城市。

七、无锡、苏州

七月二日,多云

一早起来打开电视,巴西被法国废掉啦,齐达内前场任意球,亨利门前垫射入门,就这样,一群伟大的巴西人离开啦,因为他们每个个体都如此伟大,但却没有一个伟大的灵魂——如同齐达内,如同巴拉克。齐达内已经得到了完美的退役礼物,这之后,一切都是上帝对他的特殊奖赏。他像一个男人那样重新站了起来,而且不止他一个人,而是带领法国队重新站了起来,从此刻起,他成了法国人心目中的神,也许也是全世界的。我们目睹了时隔八年的东山再起,一个球员一支球队,能有几个八年……-

走之前去了钱钟书故居,又是一个书香门第,世代文人,再一次感叹家庭传统的力量。

中午到了苏州,在花溪吃了碗米粉,实际上是完完全全的米线,随后就冲到拙政园,不过公车司机到站不停,搞得坐过了两个站。

在拙政园看了3个小时,拍了将近200张相片,好好的认识了中国民间园林,人是比去年十一少很多,于是有充足的时间和空间品味着园林的韵味。深切的体会到了什么叫一步一景,人类建筑的精致之极,怪不得不大的院子前后建了十多年。

晚上找到友S,和她还有她奶奶一起吃了晚饭,是重庆火锅。

蛮不错的晚饭,吃得很开心。

明天就是狮子林和溜圆,下午虎丘。

八、苏州

七月三日,晴

早起肚子不舒服,折腾了半天,十一点才到了狮子林。

狮子林里的假山真是曲折回环到了极致,建造者真是花了极大的想象力来规划这个假山,修到了别有洞天的地步,出人意料,往返回环,一个空闲得空间位置都没有,百分之百的充分利用。

真感叹这些人啊,出色的空间想象力,该是搞拓扑学的一把好手。

随后去了留园,里面的时刻相当精彩,有二王法帖,有苏轼的赤壁赋,有褚遂良的大唐三藏圣教序,有董其昌的题字,有文征明的匾额。要有时间真该好好观赏。

可惜友S这时候就到门口啦,看来还是比较守信的,不然还没买到裤子应该决不罢休才是。

但再次可惜,友S居然也不知道虎丘的确切位置,结果被一个车夫哄到了什么水乡民俗村,真是扯淡,第一次被这么傻弱的骗了门票外加“香火钱”,恶心啊。

晚上去奢侈了一把,花108块一个人吃了一条松鼠桂鱼,还搞到了一大堆水果,尽管远没有传说中那么好吃,但还是很爽的,而且松鹤楼的装修绝对一流。

明天去木渎和光福,后天继续往下赶路,但还没想好去哪,再说吧。

友S的父亲在她3岁时去云南打拼,她也在春城小学读过几年。她的父母离了婚,她爸重新结了婚,是个昆明人,看来友S和她关系还可以。友S平时和她奶奶住在一起,一眼看上去心理还是蛮阳光的,没有把父母离婚的阴影挂在脸上,但心里呢?谁知道。

九、苏州

七月四日,晴

今天去的是木渎,车到了木渎古镇,下了才发现离真正的古镇还有两站地。

从靠近严家花园的那边进了古镇,首先是看见一家书店,进去绕了绕,发现那里居然有好多旧书。和店主聊了起来,她是个上海老太太,五年旅游的时候来了这儿,花20万买下了这里的一间临街铺面,上面住人,下面卖东西。老太太挺鄙视苏州人的,一个上海人说苏州人小气,这还真是让人惊奇,因为印象中上海人已经是抠门的代名词。交谈中老太太非常明显的体现出上海人的优越感,一种随时强调自己是来自大城市的习惯。

接着就逛了严家花园,虹影山房,古松园。严家花园的后人有个叫严家淦,是国民党高官,后来在台湾主持其经济建设,成绩斐然;虹影山房间的不像传统民间园林,不是小巧玲珑,而是有些皇家园林的大气,主体建筑就是宫殿式的;古松园里有一株500年古罗汉松,还有一个私人刺绣博物馆,里面也有卖的,但超贵,随便就是好几万。

此时天气已经非常炎热,除古松园就在一家小馆子里面吃了一碗面,继续向前找到榜眼府邸,园主人是晚清洋务派思想家冯桂芬。屋外的气温起码40度以上,便在堂屋中坐下小憩,半个小时之后才继续前进。

整个木渎镇其实已经徒有虚名,除了几个景点外,其余根本看不出游古味,而且水乡味都不明显。到处都破破烂烂的,垃圾遍地,开发的极差,令人大失所望。

从木渎出来向灵岩山进发,先在上岛咖啡中歇了好长时间,外面实在太热啦,然后问到了上山的路,直奔山顶,期望看到太湖景观,但到了之后发现还是隔的太远,于是只好在山顶看日落,但云雾太多,效果也不是很理想。

本来计划还要去光福看看,但看完木渎已经很失望,加之光福主要是寺院,索性就放弃了这个计划。

晚饭又去了松鹤楼,要了响油鳝丝,蛮不错。

今晚睡的稍微早些,主要是3点要起来看德意半决赛。

文章也是这个时候才写的。

天亮之后到虎丘看看,然后就到甪(lu四声)直去。

十、甪直

七月五日,雨

本来想要稍微起早点去虎丘看看的,无奈今早熬夜看球,实在没能早起,于是10点钟去好人民间小吃吃了碗担担面,喝了碗玉米羹,便直接拿了东西去车站坐车去了甪直。

甪直就在苏州环城高速路的边上,从车站坐过来也就半个多小时。

下车直接就看见甪直古镇的大牌坊,走过一座桥就进入古镇的地界。

甪直古镇保存的很完整,房屋,街道,小河,石桥,都是古朴自然的状态,的确没再让人失望。入镇没多远,顺着一条小巷走到尽头便看到保圣寺。里面有一座唐代的泥塑罗汉壁雕,一共八个罗汉,姿态表情各异,而这些罗汉又是安置在一个海中石岛的背景之中,怪石嶙峋,海浪翻腾。整个壁雕都是立体的,因而整体造型非常生动形象,层次丰富,极具观赏性。寺中还有陆龟蒙与叶圣陶的陵墓,另建有叶圣陶纪念馆,以及两颗树龄达1500年的银杏。叶圣陶曾于1917年至1924年在甪直教过几年高小,并在甪直创作出大量文学作品,因而将甪直视作第二故乡(叶圣陶出生于苏州城)。

背着包在古镇中边走边找路店,最后在主街道的廊棚下找到这家龙鑫客栈,75一晚,条件自然比较差,但也还过得去。

放好东西,继续出门在古城中闲逛,先看了王韬故居。王韬是近代倡导维新思想的第一人,著名的改良派思想家,时间上比冯桂芬还要早些。开始是在上海作翻译工作,是最早将四书五经翻译为英文的中国人,后因上书太平天国而被清政府通缉,所幸他与洋人关系很好,被上海英租界领事保护流亡到香港。在香港,他大力提倡变法维新,并创办报纸,又于1867年到1869年在欧洲巡游考察,甚至在牛津大学坐过讲演。晚年在李鸿章默许下回到国内,寓居上海专心讲学。名噪一时,其思想不仅极大的影响了后来的洋务派与维新派,甚至孙中山也一度向他请教,可见其影响之深远。

接着看了萧宅,其实此宅并无多大背景价值,只因萧家后来出了个萧芳芳,为上海转到香港进而在香港成名的著名演员,出演过《方世玉》等片,并得过银狮奖,香港金像奖最佳女演员奖,及台湾金马奖最佳女演员奖。

拐到古镇外取了点钱,便回来参观沈宅。此宅为沈伯钧故居,何许人也还未获得知,但这沈家当年可是甪直首富,有“沈半镇”之称。恰巧一部电视剧在此取外景,片名似乎叫做“给我一个爱你的理由”,凑热闹在一旁观看,也顺便做了回路人甲,跑了个龙套。

原说去万盛大米行一看,却发现已经关了门,便到镇中心两河交汇处的一茶楼坐下歇息,此处事甪直宣传图片中最爱用的场景。爬上二楼,要一杯清茶,半碗馄饨,坐下看起了《达芬奇密码》,尽管似乎与环境不够协调,却也津津有味。

不料茶楼六点半即行打烊,方收书下楼,入得一家饭馆,点一盘炒螺丝,一碗鲫鱼汤,匆匆吃完,把点不到,但街面上的铺面却几近关门收摊,真是一个悠闲古朴的小镇啊,古意之犹存也正体现在这一扇扇随夕阳悠悠关闭了的门板之上,入了夜,便幻化出沉沉的睡意,不容外人惊扰。

十一、周庄

七月六日,晴

一早醒来已是五点多,没法啦,已经错过了比赛,而且两道铃声都没听见,真见鬼。

再次醒来已是七点,结果在床上翻来覆去了一个小时,到八点打开电视看了新闻,法国淘汰了葡萄牙,齐达内一个点球把里卡多击破了,也把葡萄牙终结啦。

起来后去看了万盛米行,路上河边有一些学生在写生,但似乎并不是很专心。

米行就在河边,行里墙上挂着叶圣陶的小说《多收了三五斗》,从小说的记述看,那时的河水已经很脏了,而且另一个多少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小说里是极力描述米行老板以及账房先生的恶行,但展厅里的说明又是赞扬当时的米行盛况如何如何,说如何经营有方,真是矛盾啊。

随后去昨天那家茶楼要了一碗茉莉茶,半分臭豆腐,继续看《达芬奇密码》,十一点多去吃了饭,吃了田鸡,很不错。

坐上车去了周庄,门票100块,进来住在古韵居,又在镇内闲绕,从水乡的角度来说的确很有意味,人也没想像多,后来听店家说是去年九月二十号门票从六十涨到了一百,结果人就少了一些。

镇上的景点其实并没有是什么意思,沈厅也远没有营造出沈万三那个时代的辉煌,不过沈万三者各人物还是值得了解一下。

晚上在双桥旁一家餐馆吃了饭,顺便就在饭店里把小说看完了。等回到旅店,拿了东西出门找网吧,找了一大圈没找到,回来和店家说了,就让男主人带我去找,经过一番曲折,找到一家,结果非得要身份证登记,没带,出去找了男主人,他就说用他的就行了,然后又去,结果登上了电脑,但是usb接口插上了没反应,一问,答曰usb不能用。

晕……

回到旅店看电视吧,《人鱼小姐》在这种时候是很好的kill time的方式。

明天去乌镇。

十二、周庄

七月七日,多云

一早起来嗓子有点疼,冲了个澡,便出去排双桥,人比较少,没等多长时间就有机会拍了好几张很干净的画面。

接着就去找个茶馆喝阿婆茶,在双桥附近转了几个来回都没有发现合适的,突然想起了三毛茶楼,就过去了。

进店看见男主人,也就是那个和三毛认识并且有书信来往的周庄当地作家,张寄寒。很有诗意的名字。

问了价钱,二十块钱一壶茶,还有四种小吃,其实价格是很划算的。上二楼在临窗的位置坐定,便开始欣赏满墙的剪报和照片,发现好几段和王洛宾有关。仔细一读才发现,原来才发现90年代初三毛前往新疆找到在乌鲁木齐的王洛宾,并有一段深入的交往,后来便有传闻说三毛与王洛宾发生了一段往年之恋,但也有说法说王洛宾最后还是因为年龄差异太大而拒绝了三毛,随后,三毛回到台北,不久就用长统丝袜自缢身亡。三毛的死,对他们两人之间的这段交往更增添了不少神秘。

坐在这含有几分纪念三毛意蕴的楼中,啜饮着手中的阿婆茶,聆听着主人播放的当地音乐(也许就是评弹,但我实在分辨不出),拿着一本《严家淦与严家花园》,静静翻看,不觉不到十一点半就看完了。严家淦就出生在木渎严家花园,毕业于上海圣约翰大学,初学中文,后改读化学并辅修数学,毕业后先在上海德中孔式洋行当了一段时间的买办,随后去铁路部门干了一段时间,最终因大学同窗的举荐到福建省政府作财政工作,整个抗战期间几乎都在福建工作。后由于工作受到国民党高层赏识,便被先行派往台湾参与超过年间工作,主要负责财政金融方面。在蒋介石溃败台湾后,官运更加顺利,一路由财政部长做起,升任行政院院长,再升为副总统,最后在蒋介石去世后接任总统,并顺利将总统职位传至蒋经国手中成功完成老蒋遗愿。严家淦是民国时期中位数极少的文人官员和技术官员的典型,没有派系,没有野心,踏踏实实的干好他的本职工作,为他的政府效力,为这个政府统治的人民谋取最大的福利,就是因为他在50 60年为台湾奠定的财政金融基础成就了台湾后来的经济腾飞,成就了台湾跻身于亚洲四小龙的行列。

快看完的时候,寄寒先生上来问我要不要吃面,也不想再出去麻烦,就要了一碗雪菜肉丝面,没想到上来的面特别好吃,面条滑润筋斗,味道咸淡适中,能把这样一道简单的面做到如此好吃真是非常难得,难道这面中也藏着三毛的灵性吗?

收拾了东西,出镇上了去嘉兴的车,从嘉兴有转了车到乌镇,不过后来发现应该到桃源转车,不过那已是后事。

在乌镇下车,很费了一番周折才找到张潇予同志介绍的那户人家,真实感叹她们当初是怎么找到这么一个地方的。

乌镇的门票属于最扯淡的那种,白天门票是60,但只是当日有效,而周末还收夜游票,25。乌镇的政策竟然不允许在镇中开旅馆,理由是为了维持古镇风貌,但结果就是把古镇完全关死了,管得一点生气都没有,至少晚上景区里的人少的让乌镇看起来像一个萧索的荒村。

不过人少让像我这样有幸能主在古镇中的人,能更好的感受古镇的最原始的风味,能更深入的体味着古镇的韵味。

这是一条街道的古镇,但当年却也是无比的繁华,以致上海有一条路就命名为乌镇路。

明天再次改变行程,去杭州之前转道南浔,去欣赏古建筑。

十三、杭州

七月八日,多云

早上买了票,在镇子上转了转,看了看茅盾纪念馆,茅盾21年就加入中国共产党,但大革命失败后避居日本,和党脱离了组织联系,应该是算作自动脱党吧,不过81年3月27日去世后,30日中央做出决定恢复茅盾的党籍,党龄从21年算起。应该是当时还在的人中最长的了吧。

出来顺路往前走,看了看宏源泰染坊,又在它对面看了传统织布的演示,总算搞清楚了棉花如何变成纱,又如何被织成布。

后来又随便看了看,没什么大意思,就回客店去看兄弟连,看了一集出来,去给逢缘双桥拍了拍照,回来吃过饭,便收拾了包到南浔去了。

本想南浔的票是每个景点单卖,结果到了一看,却又是联票,顿觉无趣,便又回到车站,直接登上了去杭州的车。

在杭州下车,偶然结识先前同坐这趟车的一个浙大中文系女生,她叫LL,大四,家在南浔,只在家待了两天便又回到学校准备考研,她就准备考本系的对外汉语专业。我们和打一辆出租车,先到她在的校区,然后我又继续前进,一路上和司机吹起杭州的政绩工程,官员的这种行为是最为劳命伤财又留骂名的事。找那家如家花了很长时间,不过后来总算找到了,藏在一条叉街里面。房间挺不错,不过也应该,商务大床房嘛。

洗了个澡,有休息了一会儿,就出门去了位于西湖湖中岛上的楼外楼饭店,就在平湖秋月旁边,现在从地图上看,西泠书社就在它旁边。吃了著名的酸醋烧鱼和东坡焖肉,而且发现这家饭店是创建于1848年的百年老店啊,还有周总理十上楼外楼的说法,明天继续去吃午饭。

完了出来顺着白堤走,不多远在一家店铺买了张地图,又租了辆自行车,环湖一周。西湖的东岸是条休闲街,非常有情趣,也非常繁华,让人感觉到了柳永词中所说之钱塘盛况。不过找苏堤入口时出现了一些错误,结果浪费了不少时间。总体起来杭州这个城市正如它所得的称号一样,是个很休闲的地方,以后可以来这儿混上几年。

十四、杭州、湖州

七月十日,晴

一早醒来也已八点多,起床也是九点的事,然后直奔雷峰塔,司机很奇怪我是一个人出来旅游,的确,我这种玩法真是比较少见。

现在的雷峰塔是一个华丽无比的,现代化的,巨大的外壳,用一个塔形的建筑将老塔的残垣断壁包裹起来,看起来挺搞笑的。

完了又顺着苏堤走了一遍,一直走到孤岛,二上楼外楼,吃了叫化鸡,说实话,听难吃的,肉也是很老的,居然还要118块钱一只。

接着就马不停蹄的赶路,一路奔到湖州,找到了文文的爸妈,也就是我的舅舅、舅妈。下午的时间就一直在他们家里歇着,大部分时间都在和舅舅聊天,聊了很多,经济,农村,就业,人口,政府,以及政府雄心勃勃的新农村计划。所谓“新农村计划”就是由开发商来建造一个全新的城镇,将原来一个镇或者一个乡的所有自然村村民移居到新建的社区中,然后将原来村民的宅基地重新改成耕地,或者移作他用。资金由企业政府和农民3、3分,企业拥有新建配套设施的所有权,比如医院,学校,商铺,幼儿园等等,然后将这些设施租给相应人员单位来经营管理,收取租金。这是一个加快农村城镇化的好方法,但还在试点阶段,不知道结果如何。

晚饭还有我的六舅婆,就是外公的弟弟的夫人。外公上下有十个兄弟姐妹,但遇上国家动荡,又家道中落,很早便纷纷离家各自讨生活,一生颠沛流离,外公的这个六弟十三岁时就到上海打工,做电工学徒,解放后去了太原的某家工厂继续作学徒电工,但不多久就有被遣散回家,好像那是文革前不久的事情,带着六舅婆回到慈禧老家,赋闲四年。后来湖州这边招人就来了,那大概是67,68年的样子。一直待到现在,于是文文一家也就在湖州扎下了根。

外公家最早的兴旺是从外公的爷爷开始的,但具体的经过只有外公清楚。据六舅婆说,她问过家乡父辈的人,后来又问过我外公,大致的经过是这样:

外公的爷爷最早是撑船的,是接送客人的船。一天,有个人提了两个箱子上船,岸上有人在追他,快追上的时候,他赶快叫外公的爷爷把船停到河对岸,并嘱咐说先替他保管着两个箱子,又记下了地址,说以后会去拿回这两个箱子的,说完就跳上岸逃走了。后来外公的爷爷等了很长时间,那人都没再出现过。据说那人是个朝廷官员,而等了太长时间没有等到那人后,外公的爷爷就自作主张把箱子打开了,结果令人万分惊讶,是两箱金条。

用这个本金,外公的爷爷先开了一家石灰坊,后来又开了一家竹器坊,慢慢的,便积累下一份家业。在家乡的街上一共有十间铺面,分列于街道的东西两头,看起来就比较多,可能也因此有了后面的“半条街”的说法。

但到外公的父亲这一辈,已经开始了战乱纷争,生意多有衰落,甚至很难维系家庭生计。他那一辈是兄弟两人,本来分过家产之后两边家底都有所减少,再碰上战乱,民生凋敝,更是没法做生意。等到抗战期间,外公的父亲就只有去贩卖烟叶挣钱。一次路遇日本兵抓差,看到外公的父亲,便把他的烟草给没收啦,还要抓他的差。他一反抗,结果被日本兵打了一顿,烙下了肺病,最后死于1960年。

外公的母亲是八十年代才死的,但却从来没有听说过。

哎,家事浮沉。

十五、湖州

七月十日,阴

凌晨熬夜看世界杯决赛,齐达内在加时赛中不知何故用脑袋撞了意大利的一个球员,并把他撞倒在地,结果被红牌罚下,足球大师的谢幕演出就这样收场,简直令人难以置信。后来亨利有因腿部痉挛被换下场,导致局面上一直占优的法国队无法在比赛时间内结束比赛,又导致在接下来进行的点球大战中法国队缺少两员点球大师,并令其他队员压力过大,结果特雷泽盖点球射中横梁弹离球门,让意大利第四次捧起金杯。齐达内离场时摄像师给了个特写镜头,画面中齐达内的背影从大力神杯旁边走过,仿佛预示着法国人这次将与冠军擦身而过,为这位球神的离去留下一个巨大的悲剧性结局。

睡到九点起床,吃了湖州特色丁莲芳前层包子,便和舅妈一块乘公车去南浔,看了小莲庄,嘉业藏书楼,南浔里历史博物馆(里面详细介绍了清初两大文字狱之一的庄桢廷明史案,株连不下两百人,发配数千人;另外一大文字狱就是南湖诗案),张静江故居(国民党四大元老之一),还有百间楼。

回城舅妈又带我去吃周记馄饨,那里买的卤鸡脚号称“江南第一爪”。

现在在舅舅家里歇着,明天回南京,而这次旅行也将宣告结束。顺利地话后天能回到昆明,只是现在飞机票好像很难买。